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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嬿聽著屋裏頭的說話聲, 整個人都呆楞在那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康嬤嬤說母親當年將大舅母生的女兒給掉包了，謝姌是大舅母周氏親生的女兒, 該是和太子蕭衍指腹為婚之人，若不是當年掉包之事, 謝姌如今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
謝嬿又是震驚又是不信，猛的一下子就將門給推開了。
突然的開門聲打斷了傅瓊華和康嬤嬤的話，傅瓊華見著女兒這般神色, 心裏頭咯噔一下, 眼底露出一抹慌亂來。
“嬿兒，你從宮裏頭回來了？”傅瓊華強自壓下心裏頭的不安，起身作出關心的樣子上前便要將謝嬿拉到自己跟前兒。
謝嬿卻是定定看著她，又看向了康嬤嬤，伸出手去紅著眼圈指著康嬤嬤問道：“我方才在外頭聽著康嬤嬤和母親說話, 說謝姌是大舅母的女兒，是母親當年將兩個孩子給掉包了，要不然，二妹妹如今就是太子妃了？”
康嬤嬤聽著這話，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連忙道：“姑娘說得這是什麽話，定是姑娘聽錯了。”
康嬤嬤支支吾吾想要辯解, 謝嬿卻是將目光落在母親傅瓊華身上, 又問道：“所以，傅緒之是我弟弟，所以母親早就給父親生了個兒子, 只是母親怕我們謝家委屈了他，所以才費盡心思將他留在這安國公府, 享盡榮華富貴，而不是像女兒，因著母親沒能給父親生個兒子，不知聽了多少不中聽的話！”
“都說母親您偏心，如今想想，可不是這樣嗎？可母親您偏心的是我這個當女兒的嗎？您心裏頭最疼的是他傅緒之吧！”
謝嬿呵呵一笑，帶著幾分苦澀和嫉妒道：“呵，女兒說錯了，是謝緒之，他是父親的骨血，哪裏能夠姓傅？”
傅瓊華被女兒質問的臉色蒼白，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辯解，可她到底不想叫女兒將此事嚷嚷開來，連忙伸手將女兒拉進了內室，出聲安撫道：“娘也有娘的難處，嬿兒你自小在娘跟前兒長大，娘自然是最疼你這個女兒的。”
謝嬿聽著這話，卻是一把將她的手拍開，眼淚簌簌落了下來，帶著幾分嘲諷道：“您最疼我？來了京城這些日子，因著他傅緒之母親不知訓斥過我多少回，您甚至還打過我一記耳光，您都忘了嗎？當時我不清楚，明明我才是您親生的女兒，您偏要為著一個外人對我動手？如今卻是明白了，您哪裏是護著自己的侄子，您分明是護著自己親生的兒子呢？”
“怪不得幾個侄子裏您這當姑母的最看重他傅緒之，和外祖母寫信也經常問傅緒之的情況，原來，竟是這個緣故。您真是好本事，為著傅緒之一個人，叫我們謝家這些年被人指指點點，說父親娶了安國公府嫡出的姑奶奶，膝下沒有兒子，卻是連侍妾姨娘都無，甚至說父親這般，不像是娶妻，倒像是入贅的！也虧的父親這些年還能忍著，要不然，咱們謝家早就散了！”
傅瓊華聽著女兒這話，一下子就變了臉色，厲聲道：“別聽他們胡說！你父親怎麽會受了那些挑撥，那些人就是見不得咱們謝府好！”
傅瓊華說著，又出聲寬慰道：“嬿姐兒你消消氣，娘這樣做也並非單單是為著緒之，也是為著你啊。你想想看，緒之往後當了這安國公府的世子，對你這個當姐姐的不是也有好處嗎？娘總有一日會認回他的，他即便心裏頭不想認，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還能不幫扶咱們謝家嗎？哪怕是暗地裏呢？”
見女兒臉色依舊是排斥和不快，傅瓊華拍了拍她的背，又出聲安撫道：“如今這樣不挺好？要不然，謝姌可就是你大舅母的女兒，這安國公府的嫡女，如今怕是早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與其叫她謝姌風光，不如將這機會讓給嬿兒你的親弟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謝嬿聽了傅瓊華的話，卻是低著頭不說話。
傅瓊華知道她心裏頭有氣，可也明白方才她說的那些話女兒多半是聽了進去，起碼不用她擔心女兒將這個秘密給說出去。
說到底，都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知道自己有個出息的弟弟，嬿兒難道真因著過去那點子事情和緒之還有她這個母親生了嫌隙不成？
這般想著，傅瓊華心裏頭終是松了一口氣。甚至覺著今個兒碰巧叫女兒知道這個秘密也不算是一件壞事，不然，依著女兒的性子，不知道緒之是她的弟弟，心裏頭還不知如何恨著緒之呢。如今真相說出來，女兒即便心裏頭還有些疙瘩，總不會連自己的親弟弟都恨著吧。
想明白了這些，傅瓊華就伸手將謝嬿摟在了自己懷中，輕聲道：“如今這樣不正好，這些年你一直覺著謝姌和你這個當姐姐的不親近，沒有緣分，這會兒你知道是什麽緣故了吧？她根本就不是你的親妹妹，你哪怕不知道，心裏頭自然也不會親近她。如今你知道了這個秘密，定不可將這天大的秘密對旁人說，不然，不僅會毀了你弟弟的前程，也會毀了娘後半輩子，若是你父親和祖母知曉，定會一紙休書將娘給休了的，你可明白這事情的輕重？”
她說著說著，就忍不住落下淚來，帶著幾分哽咽道：“娘當時心甘情願嫁給你父親嫁到謝家，可娘也怕你弟弟留在謝家，往後就要如你今日這般來了京城，被你外祖母她們看輕了。若緒之自小在謝家長大，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努力讀書考取功名，不說這讀書有多辛苦，這功名也不是輕輕松松就能考上的。縱是考上了，朝堂上沒有人，就和你父親一樣，便是入了朝又能有什麽好前程。當年你父親就是因著性子執拗得罪了人，才沒法子離開京城的，你想想看，緒之再如何努力，能有如今這般體面？不僅是這安國公府的公子，且還是太子殿下的伴讀，這在京城的勳貴公子裏可是頭一份兒的體面。”
傅瓊華說完，又緊緊摟著謝嬿鄭重道：“娘總共生了兩個孩子，只你在娘身邊長大，比起你弟弟來，娘自然是更疼你一些的。只是你弟弟他從小不在娘跟前兒，又是個男孩兒，娘有時候總會怕因著一些事情毀了他的前程，那日氣急之下才打了你一巴掌，如今你知曉了真相，往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誤會了。”
謝嬿將頭埋在傅瓊華的肩上，聽著傅瓊華絮絮叨叨給她解釋，眼底卻是閃過一抹嫉妒和恨意來。
弟弟，弟弟，母親打她進來口口聲聲都是弟弟，將她這個親生的女兒放在何種位置？傅緒之，不，謝緒之這個弟弟，她是一點兒都不想要！
她此時心裏倒是高興，原來那般高高在上的安國公府二公子，竟是她的親弟弟，是謝家人，他享受的這些不管是身份還是榮華富貴都是搶了謝姌的。
哪怕他此時還不知自己的身世，在她這個姐姐眼裏，他傅緒之也一下子從雲端跌到了泥裏，甚至，比她這個打小就是謝家姑娘的人都不如呢？
她的人生，可不是偷來的！
謝嬿心中暗暗覺著解氣，又想到這些年謝姌在謝家受的那些委屈，心裏頭頓時就沒那麽難受了。
這般想著，謝嬿終於是開口道：“娘，我都知道了，不會將此事告訴旁人的，就是父親和祖母那裏都不會說的。”
聽著女兒這話，傅瓊華這才放心了。
她拍了拍她的背，輕笑一聲道：“娘就知道你最懂事，也最心疼娘了。”
傅瓊華說著，將話題轉移開來，問道：“你怎麽這般快就從宮裏頭回來了，今個兒進宮皇後娘娘可有難為你們？”
傅瓊華話音剛落，謝嬿的臉色就難看起來。
康嬤嬤站在一旁，瞧著大姑娘這般神色，不由得緊張起來，忍不住出聲問道：“怎麽，難不成連皇後娘娘都喜歡她擡舉她不成？不該呀，她是安國公府的表姑娘，安國公府是站在太子這邊的，皇後娘娘即便不難為她，又哪裏會喜歡她？”
謝嬿沒有隱瞞，將之前在景陽宮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傅瓊華在聽到皇後故意挑撥大公主蕭鳳寧和永安縣主裴驪珠忌憚不喜謝姌時，心裏頭只覺著高興痛快，可聽到昭陽長公主竟然親自進宮護著謝姌時，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沈下臉來，帶著幾分不敢置信道：“昭陽長公主那樣的身份，竟然肯如此護著姌丫頭？”
“莫不是如外頭猜測的那般，昭陽長公主想要擡舉姌丫頭，叫姌丫頭進了東宮，侍奉太子殿下？”
傅瓊華只一想想這個可能，心裏頭就生出一種慌亂和不安來。
謝嬿若是以前還不知傅瓊華這心思，此時知道謝姌真正的身份，如何猜不出傅瓊華為何那般忌憚叫謝姌入了東宮伺候太子蕭衍。
聽著母親這話，謝嬿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又將方才在樨瀾院發生的事情說給了傅瓊華聽。
“長公主這分明是告訴外祖母她們，叫外祖母早些將大表姐給嫁出去，免得她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惦記上太子殿下，想著入那東宮呢？”
“您說，她連大表姐這個安國公府的嫡女都瞧不上，難道會瞧上謝姌？咱們謝家在京城裏說出去都是要被人看低的！”
傅瓊華臉色變了變，她聽說一家子都去迎接昭陽長公主了，母親卻是沒派人來叫她，她心裏頭又是難過又是惱火，原來，母親對她的疼愛真就不如之前了。
若說今日之前她還不願意相信，可這會兒卻是由不得她不信了。
傅瓊華壓下心裏頭的難受和委屈，帶著幾分揣測道：“若是太子妃，姌丫頭這個謝家女的身份自然是不夠的。可若單單只是進東宮侍奉太子殿下，她這個安國公府的表姑娘，倒也夠資格進東宮的。”
謝嬿聽著傅瓊華這話，心中一急，連忙道：“不行！就是侍妾也不行！她生得那麽勾/人，萬一進了東宮勾得太子殿下喜歡上了她，這可如何是好？更別說，她若是給殿下生個一兒半女的，這地位，怕就穩固了。到時候，女兒不就一輩子都要矮她一頭了，甚至，女兒日後見著她，都要屈膝行禮的，女兒可不願意對著她行禮，不願她進了東宮伺候太子殿下！”
謝嬿這個當女兒的能想到的事情，傅瓊華自然也能想到。正是因著這個，她才不願意叫謝姌有一絲可能入了東宮伺候太子蕭衍。
要不然，也不會將伺候的人都遣走，私下裏和康嬤嬤說這個事情，被謝嬿聽了個正著。
傅瓊華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她發愁道：“如今有昭陽長公主護著她，若昭陽長公主有這個心思，咱們又哪裏能攔得住？”
那可是昭陽長公主，皇上唯一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呢。
更何況，京城裏誰人不知太子蕭衍最是敬重昭陽長公主這個姑母了。
若昭陽長公主往東宮送人，太子未必就會拂了昭陽長公主這個姑母的面子。
這樣的話，謝姌就要入了東宮，成了太子的身邊人了。
傅瓊華心裏頭咯噔一下，下意識就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她正發愁著，卻是聽一旁站著的康嬤嬤道：“縱是昭陽長公主有這個心思，倘若謝姌名聲壞掉了，長公主豈會將名聲上有了汙點的女子送到東宮去？她縱是太子的姑母，也要替自己的往後想想，更不會為著謝姌一人叫她和太子之間生了嫌隙。”
康嬤嬤的話音剛落，傅瓊華和謝嬿俱是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謝嬿沒忍不住急切問道:：“嬤嬤可想到什麽法子了？謝姌她進了安國公府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是去樨瀾院給外祖母請安就是待在自己的碧蘅院，成日裏抄經看書，咱們就是想要算計她，也沒那麽好算計吧？”
康嬤嬤看了謝嬿一眼，目光卻是落在了傅瓊華身上，道：“想要壞了謝姌的名聲其實也簡單，無需算計她和哪個外男有了首尾，當場被人抓住了。咱們只需叫人知道她心裏頭有人了，且想要攀上那個不該攀附的人，她這名聲也就壞掉了！”
傅瓊華一下子就想到了兒子傅緒之，她臉色便沈了下來。
康嬤嬤見著她猜到了一些，連忙接著道：“夫人既是猜到了一些，就該明白這是現下唯一的法子了。要不然，謝姌她就如大姑娘說的那般成日裏待在碧蘅院，咱們就是想算計也算計不到。”
“倒不如來一出她這上門投親的表姑娘癡心妄想竟敢愛慕起自己的表哥來，這樣一來，她不僅名聲壞了，就連一向疼她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周氏，怕也對她再也心疼不起來了。到時候，咱們將消息傳出去，傳到昭陽長公主的耳朵裏，您說，昭陽長公主心裏頭膈應不膈應，更別說，咱們緒之少爺還是太子的伴讀呢，謝姌心裏頭裝著緒之少爺，昭陽長公主就是再如何喜歡她，也萬萬不會再想著叫她進了東宮，去侍奉太子殿下的。說不定因著這個，還會厭惡了謝姌，覺著她品行敗壞呢。到時候，謝姌哪裏會如今日這般，還不是任夫人和大姑娘拿捏？夫人還怕她能掀起什麽浪來？她出身哪怕再尊貴，也只能當個壞了名聲的謝家女了。”
謝嬿聽到這話，覺著再好不過，當下就高興道：“嬤嬤這法子可真是好，咱們只要壞了謝姌的名聲，就能堵住她進東宮這條路了！便是往後她也別想著嫁什麽好人家。”
傅瓊華坐在那裏，卻是一言不發，有些猶豫：“這事情若是不牽扯到緒之就好了。”
康嬤嬤伺候了她多年，如何能猜不透她的心思，當下就開口道：“若不是緒之少爺，換了旁人可就沒這般好的效果了。您忘了，咱們這回進京，在福安寺可是遇上了太子殿下和緒之少爺的。您到時候也能說謝姌就是那時候便對緒之少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的，更何況，謝姌她壞了名聲，您大可叫她當了緒之少爺的妾，這樣的話一則緒之少爺身邊有了您的眼線，二則，日後哪怕當年的事情瞞不住被人知道了，謝姌成了緒之少爺的妾，這國公府上上下下包括大夫人周氏，哪怕恨夫人恨到了極點，不也得幫著瞞下這樁事情。”
謝嬿聽著康嬤嬤這話，想著謝姌經此一事只能給傅緒之當妾，往後容國公府的大姑娘姜芷嫻嫁過來，謝姌這個勾引了自己表哥的妾室不知道有多少罪要受呢？而且，謝姌本該是這安國公府尊貴的姑娘，偏偏到頭來卻是要在這府裏當了姨娘，如那丹姨娘，柳姨娘一般伏低做小被人作踐，她想想就覺著心裏頭痛快。
如此想著，謝嬿出聲勸道：“娘，康嬤嬤這個法子最好不過了。您想想看，弟弟身邊總要有個咱們的人才行啊。憑她謝姌如今怎麽風光，可若她壞了名聲，當了弟弟的妾室，還不是只能和在謝家一樣，到時候，她真真就掀不起什麽風浪來了。更何況，您心裏頭一直不喜大舅母，難道就不想叫她親生的女兒給自己的兒子當妾嗎？”
謝嬿這個當女兒的最是了解傅瓊華的性子，她這番話說出來，傅瓊華心裏頭就松動了。
瞧著傅瓊華這般，謝嬿又繼續道：“她生得這般貌美，嫁了旁人都無用，保不準太子殿下真就喜歡上了她。可她若是成了緒之的妾，太子殿下哪怕後悔了，難道還能搶了自己伴讀的妾室不成？這樣一來，當初指腹為婚的事情就再也不可能了，您才能真正安心不是？”
聽著女兒最後這番話，傅瓊華最後一點兒不願也沒了。
她點了點頭，道：“那便如此安排吧。”
“只是，她成日裏待在碧蘅院，咱們該如何才能壞了她的名聲，說她愛慕緒之這個表哥呢？”
康嬤嬤輕笑一聲，想都不想就道：“夫人您忘了，謝姌她繡活最是好，這些年為了討好您和大姑娘，不知道送了多少繡品。這回進京，夫人不也帶了一些？”
“您挑上一樣上頭繡了竹子什麽的，稍稍簡單些，再在上頭繡個緒字，當著眾人的面借機栽贓到謝姌身上，她就是渾身都是嘴也辯解不得的！”
康嬤嬤說著，臉上的笑意愈發多了起來，高昂起頭，盼著謝姌這個曾經算計過她的主子當著眾人的面被人指指點點羞辱責罵呢。
傅瓊華本也不是那種心慈手軟之人，聽著康嬤嬤這話，心裏頭思忖了一會兒便點頭應了下來，叫康嬤嬤下去找件繡品，並在上頭繡上一個緒字。
康嬤嬤繡工也不差，當場就應下來下去準備了。
......
碧蘅院
青黛端著茶盞進門，走到謝姌跟前兒輕聲道：“姑娘，大姑娘一回了采薇院便將自己關在了屋裏，將一屋子的東西全都砸了，二夫人魏氏怎麽敲門都不開，這會兒還站在門口等著，怕大姑娘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來呢。”
“昭陽長公主來這一趟，倒是將大姑娘最後一點兒念想也沒了。經此一事，老夫人和二老爺想必臉上都掛不住，該張羅著將大姑娘快些嫁出去了。”
謝姌才剛沐浴過，穿了件淡粉色繡梅花紋褙子，坐在軟榻上正一顆顆往盒子裏裝佛珠。
聽著青黛這話，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青黛見著姑娘一沐浴完就忙活這個，心中有些不解。她是知道姑娘從崇法寺回來手裏就多了這一串紫檀佛珠，可姑娘也沒細說，她只當是姑娘從崇法寺買來的。畢竟，崇法寺香客多，外頭的鋪子也有好些個，姑娘平日裏也喜好抄寫佛經，買這串佛珠倒也不叫人意外。
她只是覺著這佛珠手串對姑娘來說有些太長了，難怪姑娘要剪開，這是要重新串了？
早知道如此，怎麽不買個適合姑娘家戴的，也省得這樣麻煩。
青黛心裏頭想著，嘴上卻是一句話也沒問。姑娘從福安寺醒過來後便很有自己的主意了，有些事情她也不好細問。即便姑娘是買來拆著玩兒的，姑娘又沒花旁人的銀子，全由著姑娘，只要姑娘能高興便是了。
一旁如意見著青黛一點兒也沒生出好奇的心來，更是一句話都沒多問，心裏頭也是暗暗生出幾分感慨來。
青黛這丫頭伺候了姑娘多年，心思倒是個簡單的。哪怕之前在謝家有諸多不如意，如今姑娘的處境變得好了，她這個丫鬟也一下子就輕松下來，將好些事情都安心交給她這個新來的呢。
如意也不知青黛這性子是好還是不好，若是換了旁人，這會兒肯定會計較她搶了她這個大丫鬟的風光，想著法子要排擠她呢，偏偏她還能這般自在。真是跟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婢。
單這一點便可以想見姑娘的性子是極為純善的，要不然，也不會將青黛縱成這樣一副性子。
如意想著，就見著謝姌將最大的那顆佛塔也放進了盒子裏。
她楞了楞，她之前聽姑娘說殿下叫姑娘將這顆佛塔自己留著的，如今姑娘卻是將這佛塔放進了盒子裏，想來是準備送給殿下的。
如意心裏頭替殿下高興，這串佛珠上最貴重的便是這顆佛塔了，姑娘肯將這佛塔送給殿下，可見殿下在姑娘心裏還是有幾分份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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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嬿聽著屋裏頭的說話聲, 整個人都呆楞在那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康嬤嬤說母親當年將大舅母生的女兒給掉包了，謝姌是大舅母周氏親生的女兒, 該是和太子蕭衍指腹為婚之人，若不是當年掉包之事, 謝姌如今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
謝嬿又是震驚又是不信，猛的一下子就將門給推開了。
突然的開門聲打斷了傅瓊華和康嬤嬤的話，傅瓊華見著女兒這般神色, 心裏頭咯噔一下, 眼底露出一抹慌亂來。
“嬿兒，你從宮裏頭回來了？”傅瓊華強自壓下心裏頭的不安，起身作出關心的樣子上前便要將謝嬿拉到自己跟前兒。
謝嬿卻是定定看著她，又看向了康嬤嬤，伸出手去紅著眼圈指著康嬤嬤問道：“我方才在外頭聽著康嬤嬤和母親說話, 說謝姌是大舅母的女兒，是母親當年將兩個孩子給掉包了，要不然，二妹妹如今就是太子妃了？”
康嬤嬤聽著這話，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連忙道：“姑娘說得這是什麽話，定是姑娘聽錯了。”
康嬤嬤支支吾吾想要辯解, 謝嬿卻是將目光落在母親傅瓊華身上, 又問道：“所以，傅緒之是我弟弟，所以母親早就給父親生了個兒子, 只是母親怕我們謝家委屈了他，所以才費盡心思將他留在這安國公府, 享盡榮華富貴，而不是像女兒，因著母親沒能給父親生個兒子，不知聽了多少不中聽的話！”
“都說母親您偏心，如今想想，可不是這樣嗎？可母親您偏心的是我這個當女兒的嗎？您心裏頭最疼的是他傅緒之吧！”
謝嬿呵呵一笑，帶著幾分苦澀和嫉妒道：“呵，女兒說錯了，是謝緒之，他是父親的骨血，哪裏能夠姓傅？”
傅瓊華被女兒質問的臉色蒼白，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辯解，可她到底不想叫女兒將此事嚷嚷開來，連忙伸手將女兒拉進了內室，出聲安撫道：“娘也有娘的難處，嬿兒你自小在娘跟前兒長大，娘自然是最疼你這個女兒的。”
謝嬿聽著這話，卻是一把將她的手拍開，眼淚簌簌落了下來，帶著幾分嘲諷道：“您最疼我？來了京城這些日子，因著他傅緒之母親不知訓斥過我多少回，您甚至還打過我一記耳光，您都忘了嗎？當時我不清楚，明明我才是您親生的女兒，您偏要為著一個外人對我動手？如今卻是明白了，您哪裏是護著自己的侄子，您分明是護著自己親生的兒子呢？”
“怪不得幾個侄子裏您這當姑母的最看重他傅緒之，和外祖母寫信也經常問傅緒之的情況，原來，竟是這個緣故。您真是好本事，為著傅緒之一個人，叫我們謝家這些年被人指指點點，說父親娶了安國公府嫡出的姑奶奶，膝下沒有兒子，卻是連侍妾姨娘都無，甚至說父親這般，不像是娶妻，倒像是入贅的！也虧的父親這些年還能忍著，要不然，咱們謝家早就散了！”
傅瓊華聽著女兒這話，一下子就變了臉色，厲聲道：“別聽他們胡說！你父親怎麽會受了那些挑撥，那些人就是見不得咱們謝府好！”
傅瓊華說著，又出聲寬慰道：“嬿姐兒你消消氣，娘這樣做也並非單單是為著緒之，也是為著你啊。你想想看，緒之往後當了這安國公府的世子，對你這個當姐姐的不是也有好處嗎？娘總有一日會認回他的，他即便心裏頭不想認，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還能不幫扶咱們謝家嗎？哪怕是暗地裏呢？”
見女兒臉色依舊是排斥和不快，傅瓊華拍了拍她的背，又出聲安撫道：“如今這樣不挺好？要不然，謝姌可就是你大舅母的女兒，這安國公府的嫡女，如今怕是早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與其叫她謝姌風光，不如將這機會讓給嬿兒你的親弟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謝嬿聽了傅瓊華的話，卻是低著頭不說話。
傅瓊華知道她心裏頭有氣，可也明白方才她說的那些話女兒多半是聽了進去，起碼不用她擔心女兒將這個秘密給說出去。
說到底，都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知道自己有個出息的弟弟，嬿兒難道真因著過去那點子事情和緒之還有她這個母親生了嫌隙不成？
這般想著，傅瓊華心裏頭終是松了一口氣。甚至覺著今個兒碰巧叫女兒知道這個秘密也不算是一件壞事，不然，依著女兒的性子，不知道緒之是她的弟弟，心裏頭還不知如何恨著緒之呢。如今真相說出來，女兒即便心裏頭還有些疙瘩，總不會連自己的親弟弟都恨著吧。
想明白了這些，傅瓊華就伸手將謝嬿摟在了自己懷中，輕聲道：“如今這樣不正好，這些年你一直覺著謝姌和你這個當姐姐的不親近，沒有緣分，這會兒你知道是什麽緣故了吧？她根本就不是你的親妹妹，你哪怕不知道，心裏頭自然也不會親近她。如今你知道了這個秘密，定不可將這天大的秘密對旁人說，不然，不僅會毀了你弟弟的前程，也會毀了娘後半輩子，若是你父親和祖母知曉，定會一紙休書將娘給休了的，你可明白這事情的輕重？”
她說著說著，就忍不住落下淚來，帶著幾分哽咽道：“娘當時心甘情願嫁給你父親嫁到謝家，可娘也怕你弟弟留在謝家，往後就要如你今日這般來了京城，被你外祖母她們看輕了。若緒之自小在謝家長大，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努力讀書考取功名，不說這讀書有多辛苦，這功名也不是輕輕松松就能考上的。縱是考上了，朝堂上沒有人，就和你父親一樣，便是入了朝又能有什麽好前程。當年你父親就是因著性子執拗得罪了人，才沒法子離開京城的，你想想看，緒之再如何努力，能有如今這般體面？不僅是這安國公府的公子，且還是太子殿下的伴讀，這在京城的勳貴公子裏可是頭一份兒的體面。”
傅瓊華說完，又緊緊摟著謝嬿鄭重道：“娘總共生了兩個孩子，只你在娘身邊長大，比起你弟弟來，娘自然是更疼你一些的。只是你弟弟他從小不在娘跟前兒，又是個男孩兒，娘有時候總會怕因著一些事情毀了他的前程，那日氣急之下才打了你一巴掌，如今你知曉了真相，往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誤會了。”
謝嬿將頭埋在傅瓊華的肩上，聽著傅瓊華絮絮叨叨給她解釋，眼底卻是閃過一抹嫉妒和恨意來。
弟弟，弟弟，母親打她進來口口聲聲都是弟弟，將她這個親生的女兒放在何種位置？傅緒之，不，謝緒之這個弟弟，她是一點兒都不想要！
她此時心裏倒是高興，原來那般高高在上的安國公府二公子，竟是她的親弟弟，是謝家人，他享受的這些不管是身份還是榮華富貴都是搶了謝姌的。
哪怕他此時還不知自己的身世，在她這個姐姐眼裏，他傅緒之也一下子從雲端跌到了泥裏，甚至，比她這個打小就是謝家姑娘的人都不如呢？
她的人生，可不是偷來的！
謝嬿心中暗暗覺著解氣，又想到這些年謝姌在謝家受的那些委屈，心裏頭頓時就沒那麽難受了。
這般想著，謝嬿終於是開口道：“娘，我都知道了，不會將此事告訴旁人的，就是父親和祖母那裏都不會說的。”
聽著女兒這話，傅瓊華這才放心了。
她拍了拍她的背，輕笑一聲道：“娘就知道你最懂事，也最心疼娘了。”
傅瓊華說著，將話題轉移開來，問道：“你怎麽這般快就從宮裏頭回來了，今個兒進宮皇後娘娘可有難為你們？”
傅瓊華話音剛落，謝嬿的臉色就難看起來。
康嬤嬤站在一旁，瞧著大姑娘這般神色，不由得緊張起來，忍不住出聲問道：“怎麽，難不成連皇後娘娘都喜歡她擡舉她不成？不該呀，她是安國公府的表姑娘，安國公府是站在太子這邊的，皇後娘娘即便不難為她，又哪裏會喜歡她？”
謝嬿沒有隱瞞，將之前在景陽宮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傅瓊華在聽到皇後故意挑撥大公主蕭鳳寧和永安縣主裴驪珠忌憚不喜謝姌時，心裏頭只覺著高興痛快，可聽到昭陽長公主竟然親自進宮護著謝姌時，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沈下臉來，帶著幾分不敢置信道：“昭陽長公主那樣的身份，竟然肯如此護著姌丫頭？”
“莫不是如外頭猜測的那般，昭陽長公主想要擡舉姌丫頭，叫姌丫頭進了東宮，侍奉太子殿下？”
傅瓊華只一想想這個可能，心裏頭就生出一種慌亂和不安來。
謝嬿若是以前還不知傅瓊華這心思，此時知道謝姌真正的身份，如何猜不出傅瓊華為何那般忌憚叫謝姌入了東宮伺候太子蕭衍。
聽著母親這話，謝嬿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又將方才在樨瀾院發生的事情說給了傅瓊華聽。
“長公主這分明是告訴外祖母她們，叫外祖母早些將大表姐給嫁出去，免得她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惦記上太子殿下，想著入那東宮呢？”
“您說，她連大表姐這個安國公府的嫡女都瞧不上，難道會瞧上謝姌？咱們謝家在京城裏說出去都是要被人看低的！”
傅瓊華臉色變了變，她聽說一家子都去迎接昭陽長公主了，母親卻是沒派人來叫她，她心裏頭又是難過又是惱火，原來，母親對她的疼愛真就不如之前了。
若說今日之前她還不願意相信，可這會兒卻是由不得她不信了。
傅瓊華壓下心裏頭的難受和委屈，帶著幾分揣測道：“若是太子妃，姌丫頭這個謝家女的身份自然是不夠的。可若單單只是進東宮侍奉太子殿下，她這個安國公府的表姑娘，倒也夠資格進東宮的。”
謝嬿聽著傅瓊華這話，心中一急，連忙道：“不行！就是侍妾也不行！她生得那麽勾/人，萬一進了東宮勾得太子殿下喜歡上了她，這可如何是好？更別說，她若是給殿下生個一兒半女的，這地位，怕就穩固了。到時候，女兒不就一輩子都要矮她一頭了，甚至，女兒日後見著她，都要屈膝行禮的，女兒可不願意對著她行禮，不願她進了東宮伺候太子殿下！”
謝嬿這個當女兒的能想到的事情，傅瓊華自然也能想到。正是因著這個，她才不願意叫謝姌有一絲可能入了東宮伺候太子蕭衍。
要不然，也不會將伺候的人都遣走，私下裏和康嬤嬤說這個事情，被謝嬿聽了個正著。
傅瓊華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她發愁道：“如今有昭陽長公主護著她，若昭陽長公主有這個心思，咱們又哪裏能攔得住？”
那可是昭陽長公主，皇上唯一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呢。
更何況，京城裏誰人不知太子蕭衍最是敬重昭陽長公主這個姑母了。
若昭陽長公主往東宮送人，太子未必就會拂了昭陽長公主這個姑母的面子。
這樣的話，謝姌就要入了東宮，成了太子的身邊人了。
傅瓊華心裏頭咯噔一下，下意識就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她正發愁著，卻是聽一旁站著的康嬤嬤道：“縱是昭陽長公主有這個心思，倘若謝姌名聲壞掉了，長公主豈會將名聲上有了汙點的女子送到東宮去？她縱是太子的姑母，也要替自己的往後想想，更不會為著謝姌一人叫她和太子之間生了嫌隙。”
康嬤嬤的話音剛落，傅瓊華和謝嬿俱是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謝嬿沒忍不住急切問道:：“嬤嬤可想到什麽法子了？謝姌她進了安國公府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是去樨瀾院給外祖母請安就是待在自己的碧蘅院，成日裏抄經看書，咱們就是想要算計她，也沒那麽好算計吧？”
康嬤嬤看了謝嬿一眼，目光卻是落在了傅瓊華身上，道：“想要壞了謝姌的名聲其實也簡單，無需算計她和哪個外男有了首尾，當場被人抓住了。咱們只需叫人知道她心裏頭有人了，且想要攀上那個不該攀附的人，她這名聲也就壞掉了！”
傅瓊華一下子就想到了兒子傅緒之，她臉色便沈了下來。
康嬤嬤見著她猜到了一些，連忙接著道：“夫人既是猜到了一些，就該明白這是現下唯一的法子了。要不然，謝姌她就如大姑娘說的那般成日裏待在碧蘅院，咱們就是想算計也算計不到。”
“倒不如來一出她這上門投親的表姑娘癡心妄想竟敢愛慕起自己的表哥來，這樣一來，她不僅名聲壞了，就連一向疼她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周氏，怕也對她再也心疼不起來了。到時候，咱們將消息傳出去，傳到昭陽長公主的耳朵裏，您說，昭陽長公主心裏頭膈應不膈應，更別說，咱們緒之少爺還是太子的伴讀呢，謝姌心裏頭裝著緒之少爺，昭陽長公主就是再如何喜歡她，也萬萬不會再想著叫她進了東宮，去侍奉太子殿下的。說不定因著這個，還會厭惡了謝姌，覺著她品行敗壞呢。到時候，謝姌哪裏會如今日這般，還不是任夫人和大姑娘拿捏？夫人還怕她能掀起什麽浪來？她出身哪怕再尊貴，也只能當個壞了名聲的謝家女了。”
謝嬿聽到這話，覺著再好不過，當下就高興道：“嬤嬤這法子可真是好，咱們只要壞了謝姌的名聲，就能堵住她進東宮這條路了！便是往後她也別想著嫁什麽好人家。”
傅瓊華坐在那裏，卻是一言不發，有些猶豫：“這事情若是不牽扯到緒之就好了。”
康嬤嬤伺候了她多年，如何能猜不透她的心思，當下就開口道：“若不是緒之少爺，換了旁人可就沒這般好的效果了。您忘了，咱們這回進京，在福安寺可是遇上了太子殿下和緒之少爺的。您到時候也能說謝姌就是那時候便對緒之少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的，更何況，謝姌她壞了名聲，您大可叫她當了緒之少爺的妾，這樣的話一則緒之少爺身邊有了您的眼線，二則，日後哪怕當年的事情瞞不住被人知道了，謝姌成了緒之少爺的妾，這國公府上上下下包括大夫人周氏，哪怕恨夫人恨到了極點，不也得幫著瞞下這樁事情。”
謝嬿聽著康嬤嬤這話，想著謝姌經此一事只能給傅緒之當妾，往後容國公府的大姑娘姜芷嫻嫁過來，謝姌這個勾引了自己表哥的妾室不知道有多少罪要受呢？而且，謝姌本該是這安國公府尊貴的姑娘，偏偏到頭來卻是要在這府裏當了姨娘，如那丹姨娘，柳姨娘一般伏低做小被人作踐，她想想就覺著心裏頭痛快。
如此想著，謝嬿出聲勸道：“娘，康嬤嬤這個法子最好不過了。您想想看，弟弟身邊總要有個咱們的人才行啊。憑她謝姌如今怎麽風光，可若她壞了名聲，當了弟弟的妾室，還不是只能和在謝家一樣，到時候，她真真就掀不起什麽風浪來了。更何況，您心裏頭一直不喜大舅母，難道就不想叫她親生的女兒給自己的兒子當妾嗎？”
謝嬿這個當女兒的最是了解傅瓊華的性子，她這番話說出來，傅瓊華心裏頭就松動了。
瞧著傅瓊華這般，謝嬿又繼續道：“她生得這般貌美，嫁了旁人都無用，保不準太子殿下真就喜歡上了她。可她若是成了緒之的妾，太子殿下哪怕後悔了，難道還能搶了自己伴讀的妾室不成？這樣一來，當初指腹為婚的事情就再也不可能了，您才能真正安心不是？”
聽著女兒最後這番話，傅瓊華最後一點兒不願也沒了。
她點了點頭，道：“那便如此安排吧。”
“只是，她成日裏待在碧蘅院，咱們該如何才能壞了她的名聲，說她愛慕緒之這個表哥呢？”
康嬤嬤輕笑一聲，想都不想就道：“夫人您忘了，謝姌她繡活最是好，這些年為了討好您和大姑娘，不知道送了多少繡品。這回進京，夫人不也帶了一些？”
“您挑上一樣上頭繡了竹子什麽的，稍稍簡單些，再在上頭繡個緒字，當著眾人的面借機栽贓到謝姌身上，她就是渾身都是嘴也辯解不得的！”
康嬤嬤說著，臉上的笑意愈發多了起來，高昂起頭，盼著謝姌這個曾經算計過她的主子當著眾人的面被人指指點點羞辱責罵呢。
傅瓊華本也不是那種心慈手軟之人，聽著康嬤嬤這話，心裏頭思忖了一會兒便點頭應了下來，叫康嬤嬤下去找件繡品，並在上頭繡上一個緒字。
康嬤嬤繡工也不差，當場就應下來下去準備了。
......
碧蘅院
青黛端著茶盞進門，走到謝姌跟前兒輕聲道：“姑娘，大姑娘一回了采薇院便將自己關在了屋裏，將一屋子的東西全都砸了，二夫人魏氏怎麽敲門都不開，這會兒還站在門口等著，怕大姑娘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來呢。”
“昭陽長公主來這一趟，倒是將大姑娘最後一點兒念想也沒了。經此一事，老夫人和二老爺想必臉上都掛不住，該張羅著將大姑娘快些嫁出去了。”
謝姌才剛沐浴過，穿了件淡粉色繡梅花紋褙子，坐在軟榻上正一顆顆往盒子裏裝佛珠。
聽著青黛這話，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青黛見著姑娘一沐浴完就忙活這個，心中有些不解。她是知道姑娘從崇法寺回來手裏就多了這一串紫檀佛珠，可姑娘也沒細說，她只當是姑娘從崇法寺買來的。畢竟，崇法寺香客多，外頭的鋪子也有好些個，姑娘平日裏也喜好抄寫佛經，買這串佛珠倒也不叫人意外。
她只是覺著這佛珠手串對姑娘來說有些太長了，難怪姑娘要剪開，這是要重新串了？
早知道如此，怎麽不買個適合姑娘家戴的，也省得這樣麻煩。
青黛心裏頭想著，嘴上卻是一句話也沒問。姑娘從福安寺醒過來後便很有自己的主意了，有些事情她也不好細問。即便姑娘是買來拆著玩兒的，姑娘又沒花旁人的銀子，全由著姑娘，只要姑娘能高興便是了。
一旁如意見著青黛一點兒也沒生出好奇的心來，更是一句話都沒多問，心裏頭也是暗暗生出幾分感慨來。
青黛這丫頭伺候了姑娘多年，心思倒是個簡單的。哪怕之前在謝家有諸多不如意，如今姑娘的處境變得好了，她這個丫鬟也一下子就輕松下來，將好些事情都安心交給她這個新來的呢。
如意也不知青黛這性子是好還是不好，若是換了旁人，這會兒肯定會計較她搶了她這個大丫鬟的風光，想著法子要排擠她呢，偏偏她還能這般自在。真是跟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婢。
單這一點便可以想見姑娘的性子是極為純善的，要不然，也不會將青黛縱成這樣一副性子。
如意想著，就見著謝姌將最大的那顆佛塔也放進了盒子裏。
她楞了楞，她之前聽姑娘說殿下叫姑娘將這顆佛塔自己留著的，如今姑娘卻是將這佛塔放進了盒子裏，想來是準備送給殿下的。
如意心裏頭替殿下高興，這串佛珠上最貴重的便是這顆佛塔了，姑娘肯將這佛塔送給殿下，可見殿下在姑娘心裏還是有幾分份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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